正统临戎录 (明)杨铭 撰
(正统临戎录,原书不载撰者,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据明史艺文志考定为明杨铭撰。铭,原名哈铭,蒙古人。幼从其父杨只为通事。后在瓦剌侍明英宗。英宗获释南归,铭从帝入京,被赐姓杨。其事迹附见明史卷一六七袁彬传。此录一卷,述杨铭出使瓦剌和在漠北侍英宗之见闻,卷末附叙其官职升迁之事。)
锦衣卫指挥使杨铭,正统十三年三月内,同父杨只,随同金吾左卫指挥使王喜,往瓦剌公干回还。
十四年二月内,随父同指挥使吴良,赍送赏赐往瓦剌地面也先太师处。五月内,到于地名边克哈札儿。 (「到于地名边克哈札儿」,「边克」原作「也先」,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本月内,有也先行营叫我每使臣都近前,说道:「你每为大道理来,不曾来作反。」「有我这里差去买卖。回回把我的大明皇帝前去的使臣数内留下了。我每奏讨对象,也不肯与。我每去的使臣,做买卖的锅、鞍子等物,都不肯着买了。既两家做了一家, (「既两家做了一家」,原脱「一」字,据明纪录汇编本补。) 好好的往来,把赏赐也减了。」「因这等,我上告天, (「我上告天」,原作「上我告天」,据文意改。) 会同脱脱不花王众头目每,将你每使臣存留,分散各爱马养活着。我领人马到边上看一看,比先大元皇帝一统天下,人民都是大元皇帝的来。我到边上看了,大明皇帝知道我回来,打发你每回去。」众人啼哭。当日,将我每分散,又将我每自己带去辎重、驼马等物,各爱马分用了。有把郎苦连、平章那哈台分去的使臣吴俊等得脱, (「有把郎苦连平章那哈台分去的使臣吴俊等得脱」,「臣」原作「等」,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拐马走出到边,赴京奏报。
七月内,有也先领大众人马犯边,将我每各使臣膀带木枷,每人着四个达子看守,夜脱绑缚。 (「夜脱绑缚」,「脱」,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作「晚」。) 有也先到边,将大同等处人马杀抢回来。又于八月复领人马犯边,至本月二十六日转到金山哨马处。见我每使臣,叫靠前来,说道:「你每都好了,如今天的气候上, (「如今天的气候上」,原脱「上」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大明皇帝来了,亲自见你每的这每苦楚,也不罪你每了。皇帝若不见时,我便放你每回去,皇帝也不信。大明皇帝到来我这里聚会了,差使臣和你每一同送皇帝回去。」众人听说了,与也先磕头。有也先传说,将我每木枷开放,往各原养活的主人家去。
次日,在金山,我父子二人与原看守达子取讨马乳一皮袋,寻看爷爷朝见。爷爷见丁,问使臣纪信:「那里来的是谁?」纪信回奏:「是原做使臣来的老哈父子。」近前叩头,进马乳毕,有伯颜帖木儿那营往东行,有纪信、李虎、袁彬随驾,我父子当回达子营,奉圣旨:「再来看我。」后,铭父子寻取米面,又去朝见。后又将自已穿的衣服换羊一只,又去朝见。进羊毕,奉圣旨:「着老哈你回达子营去,着哈铭在这里,答应我。」
铭自此昼夜随侍, (「着老哈……铭」,此段原无,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间闻圣旨备说:「本年八月内,我领人马到于大同,复回。也先太师等追袭我到宣府,不见人住扎。有伯颜帖木儿来时摆下,着传报马传说:『今遇见大明大帝驾了。』着也先作急领人马前来对敌。有也先当时就领人马,各自分路将官军围困,杀败后在土木扎营。也先领人马直至土木,我差大吉、马亮前去与也先答话讲和。也先差使臣同大吉前来,未到我营,我起营了。差来使臣察毡就将大吉杀了。也先来将我营乱了。我下马,蟠膝面向南坐。有一达子来剥我衣甲,我不服他剥,达子要伤害我。 (「达子要伤害我」,「我」原作「俄」,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有达子兄到来,问说:『怎么的?』达子回说:『我要他的衣甲,他不肯与我。』达子兄说:『这个人不是等闲的人,动静不象个小人儿。』就将我拏去见也先弟赛刊王。我就问:『你是也先么?你是伯颜帖木儿么?你是赛刊王么?你是大同王么?』赛刊王惊惧,不花就上马去见也先,说:『我的爱马的拏将一个人来见我,问那颜名字,问我的名字,问大同王名字,怕不是大明皇帝?我来报得那颜知道。』也先说:『这个人在那里,领来我看。』当时,也先就在帐房内,叫原来我每处做使臣的哈巴国师、哈者阿里平章来,看是大明皇帝也不是?我见了他,就叫他二人名字。二人惊惧,与我磕头。回也先说:『是大明皇帝。』当时,也先聚会大小头目,说道:『我每问天上求讨大元皇帝一统天下来,今得了大明皇帝到我每手里,你每头目怎么计较?』数中有一达子名唤乃公,言说:『大明皇帝是我每大元皇帝雠人,今上天可怜见,那颜上恩赐与了到手里。』口发恶言伤害。当有伯颜帖木儿忿怒言说『那颜要这等反狗似的人在眼前开口说话!』当时,把乃公面上搥了两拳,说道:『那颜只要万年的好名头。大明皇帝是云端里皇帝,上天不知因那些怪怒他,推下来。数万的人马, (「数万的人马」,「数」原作「无」,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着刀的,着箭的,躧死的,压死的。皇帝身上, (「皇帝身上」,「帝」原作「的」,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怎么箭也不曾伤他?刀也不曾杀他?怎么人也不躧着他?他的洪福还高,还在里。拏住他时,怎么就问那颜的名字?怎么问我每的大小头目的名头?他不曾做歹, (「他不曾做歹」,「做歹」原作「有反」,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我每也曾受他的好赏赐,好九龙蟒龙。天地怪怒上,今日到我每的手里。上天不曾着他死,我每怎么害他性命!那颜图万年的好名头落在书册上,差人去报他家里知道,着差好人来取,那颜这里差好人送去,复在宝位上坐着,却不是万年的好名。』众头目听说了,齐说道:『那颜,特知院说的是。』也先说:『伯颜帖木儿,你就把皇帝领了去,养活他。』有伯颜帖木儿回说:『是,我养活他。』就领了我去。当有也先寻得我在前差去和番的使臣梁贵来见我,就差梁贵同达子的使臣到家奏报。又有回子撒失刺对梁贵说:『你替我皇帝前奏:『我在营里拏了一个识字的人,我进与皇帝伏侍。』我就着他领看。有撒失刺把袁彬领来。我问他:『你是甚么人?』袁彬说:『我是识字的人。』后有也先起营行至宣府,着袁彬等叫城,有城上总兵、太监等官不认,放鎗要打。次日,起营往西行至大同。 (「起营往西行至大同」,原脱「至」字,据文意补。) 着袁彬叫城,有总兵等官广宁伯等,亲自出城来朝见,将大同库内银两、表里等物进来,赏赐也先等众头目每。往北行,我与也先同差太监喜宁等同达子使臣赴京奏报去。」 (「我与也先同差太监喜宁等同达子使臣赴京奏报去」,「奏」原作「就」,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等语。爷爷说的话,与伯颜帖木儿等言语相同。
后,朝里差都指挥岳谦等同太监喜宁赍送赏赐与也先处。 (「同太监喜宁赍送赏赐与也先处」,「赐」原作「使」,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见爷爷奏说:「家里如今要立郕王做皇帝。我再三言说,也先诚心要送皇帝回来,你且不要立。朝里不肯信,只要立郕王做皇帝。」
十月初三日,有也先聚会众头目,杀马筵席,复立爷爷做皇帝。庆贺了,进大白马一匹。 初五日,领人马起营送爷爷回京。铭父子见圣驾,马生骑不得,进良马一匹。 初七日,到大同。在东门外答话,城里总兵等官不差人迎接。当日,到阳和城外馆驿,有守备等官赍捧羊酒米面进。
次日,有太监喜宁就与爷爷说:「今也先领人马不往大路去,往紫荆关,进腹里到北京。」有太监喜宁、忠勇伯把台,同也先弟大同王领前哨马行至广昌。也先传说,不许抢杀。有部下达子私下抢杀。铭随圣驾,不离左右,寻米面做干粮预备答应。
次日,在于广昌进山行走。山探路险,步行随驾拏马。鼻孔流血,圣驾见铭不忍,教人替换。到于紫荆关外,夜晚山空,宿歇。夜至四更,圣驾宣叫哈铭去寻喜宁。不敢推却,当时去寻。有也先起营了,听得吹号,头鋍锣响,铭跟随爬山到天明。也先忽回头问:「是谁?」铭回说:「是我。」也先吃惊,说:「你在这里来!」我说:「奉圣旨,差来寻喜宁太监。」也先说:「早里太监在后头里,你的马坏了?」到于关里天亮。辰牌时,喜宁太监到,问说:「哈铭你在那里来?」铭说:「爷爷差我来寻老爹说话。」太监回说:「罢了,你去爷爷前奏,到前头下营处说话。」太监前去了,行至关里馆驿边等候。圣驾到,问喜宁太监。铭将太监前言回奏。圣驾说:「哈铭,你上马。」铭回奏:「马乏了。」后父亲到,同父步行,到于易州,圣驾扎营。差铭:「等你去寻些果子,送与伯颜帖木儿吃。」有易州百姓收放各样果子,抬至驾前,送与伯颜帖木儿特知院。当夜三更后,有季铎、同去达子那哈赤等赶上,赍敕来朝里事情。当时,又宣铭去寻太监喜宁、岳谦、张官保、吴良、梁贵。铭回奏:「马乏了,没马骑。有余志,敬不从。」圣驾怪怒,方纔与马去寻。有大势达子,身披衣甲,手拏弓箭,坐令邀喝:「甚么人?那里去?」应说:「是哈铭。圣旨差来寻喜宁太监去。」又问左右达子:「太师在那里下营?」达子回说:「太师在塔底下下营。你往塔底下寻去。」铭沿途跟问至塔下,见岳谦等。岳谦问说:「你在那里来?」铭说:「今季铎、那哈赤后头来赶上。圣旨差我来寻太监及众大人去计议。」岳谦回说:「罢了,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差我每赍赏赐来取上位。今也先领大势达子把关打破了,来到腹里。有甚么面目见家里?早里,待天亮会同喜宁太监见圣驾去。」 (「待天亮会同喜宁太监见圣驾去」,原脱「宁」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往东行,到于涿州。有官吏人等进羊酒等物来见。奉圣旨:「差铭送羊酒与也先处。」次日,到于果园扎营。有管园官员将果品等物来见。奉圣旨:「差铭送果品与也先处。」当日,又同喜宁太监计议,赍敕入城。奉圣旨:「差吴良、梁贵去。」有张官保当时说:「我是家里差送赏赐来的, (「我是家里差送赏赐来的」,原脱「差」字,据明未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到不差去,到差他每去。」爷爷听说,说差岳谦、张官保,尽行杀了后,又差季铎同那哈赤。到彰义门,见官军擒获得紧,脱走回营了。十三日,又差指挥吴良赍敕入城。当晚,在于德胜门外北边猪房。有达子捉到看坟内使阮旷,送至驾前。当日,奉圣旨:「差谁同内使赍敕入城去?」有多人不应。铭回奏:「我去。」奉圣旨,说道:「你年小,在这里答应我。」铭回奏:「不要我去时,着我父亲去。」有伯颜帖木儿说:「他年纪小,他的忠心为皇帝。空有这些人在这里,没个开口为皇帝上舍性命去,教他老子去。」次日,差父亲同内使入城。 (「差父亲同内使入城」,「内使」原作「使臣」,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十五日,有也先同圣驾领人马到于德胜门外土城庙里。将吴良升都指挥,阮旷升内官,父亲升正千户,差同鸿胪寺卿赵荣等赍送羊酒,俱见圣驾前说话。奉圣旨:「家里怎么大官人不出来?」也先问:「这个都是甚么识事?」爷爷回说:「这个都是小官。」季铎说:「是中书舍人。」也先亦说:「大臣宰每怎么不出来接皇帝进去?养狗还认得主人。我把皇帝送到门口,都不来接皇帝进去。」有圣旨:「你每都回去,到家里说,叫大臣每出来见太师,接我进去。」当时,赵荣等就回。
有也先怪恼,不待回报,就同圣驾出土城往北行。也先传说,但是跟皇帝身边闲杂人,都教他进城去。当日,多人陆续进城。至晚,驾在猪房宿歇。
十六日早,也先起营,传说教皇帝起马。有太监喜宁同忠勇伯把台等跟随。也先前去不知那里下营,止有袁彬同铭二人随圣驾。当日早起营,有袁彬放声哭说:「罢了,我家里母年老无人侍养,怎么好!」铭劝说:「奇不必烦恼,你我如草木沙土一般,有甚么打紧。爷爷的金身在这里,只管收拾备马驮行李。」铭说:「没人牵这驮垛马。」奏说:「问达子讨一两个被虏的小厮牵驮垛马。」 (「奏说问达子讨一两个被虏的小厮牵驮垛马」,此段原无,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奉圣旨:「是。问达子讨。」时问达子,铭要讨得被虏汉人小厮两个牵马就起营。 (「铭要讨得被虏汉人小厮两个牵马就起营」,「汉人」原作「人汉」,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改。) 往西行,着铭在左右,笼马并行。 (「笼马并行」「笼」字上原衍「手下」二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删。) 过沟涧山崖,是铭下马扶持圣驾过。到平地上马,依旧笼马并行。夜晚,到于小村住扎。有铭将驮垛卸下,搭了帐房,寻取马草回还。奉圣旨:「哈铭,你去寻马草去了。你不在时,我教袁彬去寻水来我吃,被达子名敏安说他逃走,将袁彬打了几刀背。将银一条十两与了他。」
次日,收拾往西行。 (「收拾往西行」,原脱「收拾」二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奉圣旨:「你去寻太师在那里,教喜宁太监来说话。」 (「教喜宁太监来说话」,原脱「宁」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至卯时,见人马一字摆着往西行。是铭见来得势重,想必是也先,夹马紧走。有也先差伯颜帖木儿,同弟大同王、太监喜宁、忠勇伯把台等前来。铭传说:「爷爷着我来叫太监说话。」有伯颜帖木儿等同太监亲见圣驾,奏说:「太师诚心送皇帝来到你的城门前,你的家里兄弟做了皇帝,你的臣宰悖了你的恩,不肯出来认你,接你进去做皇帝。因此,太师领人马回了。太师说道: (「太师说道」,原脱「道」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待到阳和城里,那里着使臣送皇帝顺大路往居庸关上回去。着皇帝宽心,不要见了京城想娘娘,忧慽出病来。有些好歹,到坏了我的名头。」等语。
到于易州,夜晚住歇。使刘婆儿取水做饭。进毕,又煑肉,带将皮袋防备爷爷充饥。次日,过关。铭奏说:「到大同,有我的亲戚在。爷爷教我去时,我进城去。」奉圣旨:「哈铭,你怎么舍得撇了我去?」铭回奏:「爷爷不着我去时,至死粉骨碎身也不敢去。」夜晚,到关外歇了。至五更,有喜太监声叫:「上位在那里?」有铭与袁彬、把台听应说:「在这里。」有喜太监放声大哭:「罢了,有我家人伴当,将我的驮垛行李尽行拐去了。」是铭请圣驾起,收拾前行。
二日,到阳和。有达子遇见打柴草、使车的人,都杀了,将柴草、车辆都抢了。有喜宁同把台,及也先弟大同王言:「太师说道:『到阳和往大路上, (「到阳和往大路上」,原脱「到」字,据明纪录汇编本补。) 要差使臣送皇帝回,往居庸关进去来。』如今把打柴草的人都杀了,车牛抢了,怎么差人送去?」有忠勇伯说谓:「这里不中差人送皇帝去,还到营里差使臣,到朝里讨得使臣来接皇帝回去纔是礼。这等就差人送去也轻易了。」
因此,次日往西北,出阳和后口。夜晚,下雪。铭等将雪拨开搭帐房,歇了一夜。次日,往北行,猫儿庄里边歇一夜。出大边墙。次日往威宁海子东岸行。 二日,至达子营。 夜晚,铭等搭帐房了。有原抢汉人逃走,达子拏出要杀。铭因此劝,达子舞手,将刀要砍。圣驾看见,奉圣旨:「哈铭,你进来罢。」铭回奏:「爷爷,不妨事。」再过一夜,起营往西北行,至地名小黄河东,到于伯颜帖木儿家小营内。有伯颜帖木儿的妻阿挞剌阿哈荒忙令使女搭毡帐, (「有伯颜帖木儿的妻阿挞剌阿哈荒忙令使女搭毡帐」,「阿挞剌阿哈」原作「何捷剌哈」,据本卷下文改。) 请圣驾住歇,做饭进膳。住了几日,那营往西北行,住扎。 (「那营往西北行住扎」,原脱「北」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补。)
后,十一月十一日,遇圣节,有也先亲来与爷爷上寿,进黄蟒龙、貂鼠皮袄,杀马做筵席,计议差人讨使臣。奉圣旨:「就差人送去罢,不必讨使臣。」
后太监喜宁与忠勇伯把台说:「都是袁彬这厮每,年纪小想家里,拨置皇帝。将这厮每都杀了。」铭说与袁彬,有袁彬慌了,哀奏。奉圣旨:「哈铭,你去与太监说,不干袁彬事。」是铭传奉圣旨,说了后差使臣计安、苏斌等赴京奏讨使臣,到宣府地方尽行杀了。后起营往西行,到于地名牛头山。后又那营到地名闸上。奉圣旨:「袁彬、哈铭到家俱升千户。」铭等叩头谢恩外。有爷爷思想水吃,天道寒冷,冰冻无水,着铭寻水。直去寻得向阳暖泉,将冰打开,取水进上。
又行营到于八宝山、大清山沉塌处。太监喜宁来与爷爷计议,要和也先领人马,请爷爷同去到甘州。教刘、马太监,毛忠都督等接了爷爷,将一带人马收拾,夺了陕西。爷爷坐了,去取南京等语。后太监去后,是铭奏说:「天道寒冷,着不得马,冻了头脸手脚时,到那里他也不肯出来迎接。」奉圣旨:「是。」当时就差铭:「你将这话对伯颜帖木儿说,着与太师说去。便去到那里,他也不认。」后太监说:「都是哈铭这厮每打搅,把这厮每都杀了,纔没人打搅。」是铭见天道寒冷,与伯颜帖木儿讨车一辆、骆驼一只,但行营爷爷坐车内,将猫皮褥■〈衤覃〉坐遮盖。后又差使臣张能等,来京去讨使臣,不回。
腊月内,有伯颜帖木儿亲领人马,同大同王等众头目,往宁夏高桥儿一带抢掠去了。有季铎、喜宁带去使臣缎疋衣服等物,被伯颜帖木儿家人达子强分用了。有喜宁来说,多人的东西被他分用了。爷爷着哈铭去与他娘子说,追究出来与他每。太监去后,是铭回奏爷爷:「不中,他各人俱用了,去虎口夺食去一般。我每如今见在困中,就与他娘子说了,讨出来了时,他各人拏去了,达子每不和我每致怨。」袁彬说:「爷爷使你不动,你强似爷爷。」因怪怒,将铭打了几下。铭啼哭了,进毡帐与爷爷磕头。爷爷说:「我打你,你怎么又来磕头。」铭回奏:「我撇了父母兄弟家道,只为爷爷上来,如何不磕头!」后伯颜帖木儿妻知觉,将家人分散缎子等物一一追出,送到圣驾前。后太监喜宁得知,都来一一讨去了。爷爷谓哈铭曰:「你前番强到强得是,今果然都来拏去了。」
至正月初一日,爷爷烧表告天。烧表已毕,有也先差人来请圣驾。到于地名断头山营里做年,同妻并大小头目递皮条庆贺。
本月内,圣驾赏铭网巾一顶,金圈一付。奉圣旨:「哈铭,这圈儿你不要使了。」叩头谢恩。
二月内,在于地名东胜州地方,爷爷差铭往太监喜宁处,看太监做甚么。铭到太监处,太监问铭:「那里来?」铭回说:「爷爷教我来看老爹来。」问:「爷爷说甚么?」铭说:「爷爷说: (「爷爷说」,原脱「说」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差去家里人,去的人不来,没个信怎么好。几时得回去?』」太监说:「差去的人,家里不放来。」铭说:「家里不说有爷爷,只说老爹在这里。如今差了人到家里,也不信。如今只得老爹到边上,纔得个虚实好歹。」太监说:「我如今要去时,也先太师也不肯着我去。」铭说:「老爹为爷爷上来,爷爷教老爹去,太师不肯留你。老爹不要到朝里,只到边上。今见季铎带来送赏赐的高旺、李成在这里,老爹带一个去,讨下达子使臣到边上,打发他进京去讨了信息回来。老爹肯去时,我如今回去爷爷上奏,央伯颜帖木儿特知院转与太师说。」铭当时回去,将前情一一奏说。爷爷说道:「你先去与伯颜帖木儿处说,我就来与他说话。」当时,有伯颜帖木儿同妻出毡帐迎接。到帐内,爷爷将前情对帕颜帖木儿说。 (「特知院转与太师说……爷爷将前情对伯颜帖木儿」,此段原无,据明纪录汇编本、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文字稍异)补。) 有伯颜帖木儿回奏:「皇帝着太监去时,太师怎么留他。他是皇帝的人,他是谁的狗。皇帝着他去,他怎么敢不去。皇帝着我去时,我也只得去。」「哈铭,你今晚拿下马,明日我同你两个早去太师跟前说。」当时,圣驾回。
次日,伯颜帖木儿同铭到太师处说前情。 (「伯颜帖木儿同铭到太师处说前情」,原脱「到」字,据明纪录汇编本补。) 当有太师叫喜太监说:「皇帝着你去送使臣到边上去,你去不去?」太监回说:「太师要差人, (「太师要差人」,「差」原作「着」,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着我去时我去。」太师说道:「你愿去时,我不留你;你不愿去时,不强教你去。有些好歹时,你也不要怨我。」太监说道:「我去。」铭当时回还,奏说:「今有太师着伯颜帖木儿差人和太监去。我每这里伏侍爷爷的,也着一个人去。」奉圣旨:「哈铭,着那个去?」铭回奏:「着高旺去。」铭当与高旺说:「你有年纪了,走过世路。你到边上,看家里事情如何?这里凡事都是太监主张,没他时, (「没他时」,「时」原作「是」,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我每纔好说话。你到边上仔细小心,自讨分晓。」再三嘱付他去。有伯颜帖木儿,当时就差那哈赤同太监去。有太监在爷爷毡帐内歇了一夜。
次日早,奉圣旨:「差袁彬、哈铭两个去送。」铭等送至东南二三十里回还。时落微雨,奉圣旨:「哈铭、袁彬你两个知道么?」铭等回奏:「不知?」爷爷说:「这雨不是好雨,喜宁这去不好。这雨是洗尸的雨。」后过五七日,有达子传说,去的太监,口子上拏了。爷爷不信,怪那说的达子。又过三两日,是以有太监家人北京奴脱走回说:「太监到彼,在于野狐岭住扎。有高旺到边,与墩台军人答话,往来设计。 (「往来设计」,「往」字上原衍「与」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删。) 摆酒野狐岭,台上放刨,将太监并家人猛克都拏了。」北京奴脱走回了。爷爷问差去使臣那哈赤,北京奴回奏:「他的兀剌马乏了, (「他的兀剌马乏了」,「剌」原作「刺」,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去换马。我每先到关上,拿了太监他纔到。因此,走回了。」爷爷说:「我说喜宁这去不好,这雨是洗尸雨,果然。」后太监无了,差铭也先处往来说话,纔得自在听信。
又于本月内,有也先亲自来帐殿看望,言说皇帝:「日头出至日头落处,往来的人多,吃了皇帝的盐米茶饭许多的。臣宰听见说,前番营里皇帝领出来大小四十万人,天地的怪怒上,皇帝上都不得济,你如今只得了哈铭的济了。你的饥饱冷热,他不说,我每怎么得知道。他如你的身口一般,我两个坐着,不得他说,我看着你,你看着我,怎么得知道。我说的,你也不知道;你说的,我也不知道。我有一个比喻,皇帝上说,哈铭你不要怕,你说是我说的话。一日一朝皇帝,也为自家人烟。上与歹人两个相争,落在歹人手里,止则有他本国一个人做伴。一日,天意回了,皇帝还得回他本国,坐了皇帝位儿,还管着他的人烟。那时,止得了这个人的济。做了皇帝时,把这个人忘了,也不寻这个人,也不抬举他,十分亏了这个人的心。一日,皇帝早朝,多官众会间,这个人把一只手抬起,伸出一个指头来。皇帝在金台上坐着,说道:『那个人是甚么人?拏了。』有这个人回说:『彼时,只有我一个来。』后皇帝与他官做了。皇帝你若回朝时,天可怜见你的洪福大,皇帝位子坐时,把哈铭不要忘了,好生抬举。」皇帝回说:「官人说的是。我不忘了,吾抬举他。」也先说:「这每便好。」也先又说:「皇帝你没下饭,我送四十只大羊来。」令头目孛来进羊四十只。后行营有被虏女人,大小怨哭,烦恼一日。铭与袁彬,及达子也先、帖木儿等,同在爷爷前奏说:「哈铭一心愿忠朝廷, (「哈铭一心愿忠朝廷」,「哈铭」,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作「吃金」。) 若驾有好歹时,铭等务要奉金身归朝廷。如铭等有好歹时,亦愿爷爷深埋着,不要触污天地, (「不要触污天地」,「污」原为「恶」,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使鸦鸟残吃。」
又三月内,大同边上,也先太师发去哨马捉来的汉人,送至御前审问,说有石总兵领人马巡边,见在大同住扎。也先会同太小头目计议,差赛刊王等领三千哨马,在大同地方昼夜好生巡哨着 (「在大同地方昼夜好生巡哨着」,「着」原作「看」,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如今青草还少,马又不得马饱。 (「马又不得马饱」,「又」原作「乏」,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待马饱时,就同皇帝多众人马,到大同和他答话。他若接了皇帝去,罢;他若不接皇帝,围在大同,不要放他出去。后,石总兵领人马回往雁门关进,也先弟知觉,领三千人马直追杀至代州,抢掠回了。也先听得石总兵脱了,要将弟以军法杀斩。众头目再三哀告,饶了。
后四月内,行营间,铭奏说:「爷爷怎么好?几时得家去?」爷爷说:「如今不得回去。我若得回去,便去逍遥府也去坐去。」铭不忍,啼哭回奏:「爷爷为天下出来,不曾来打围看景,怎么说去逍遥府坐。皆是天意未回,爷爷宽心。」
又于本月内,在于丰州地方,有伯颜帖木儿妻着令使女何失加问铭:「你每天道暖和,夜晚烧火做甚么?」铭回说:「我每无甚么做,是煑肉吃,就睡了。我每五、七人在一毡帐睡,那里有地方烧火。」有使女说:「我每夜见你毡帐上有火光,只说道你每烧火。后伯颜帖木儿妻等说道:『是皇帝洪福光现。』」后伯颜帖木儿不在,奉圣旨,着铭和他娘子说:「特知院来家, (「特知院来家」,「特」原作「等」,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着方便说送我每回去罢!」有伯颜帖木儿妻阿挞刺阿哈言说: (「有伯颜帖木儿妻阿挞剌阿哈言说」,「有」原作「着」,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皇帝上去奏:『我是个女人,我的言语到得那里?我的官人洗手时,递着揩手的手帕时,好歹也说得一句话。』」
后伯颜帖木儿放鹰,得了一个野鸡。回来将酒一瓶,来爷爷毡帐里进,叫铭皇帝上奏:「我今日放鹰得了一个野鸡。我若得两个时,进一个来。我得了一个,我自家特来皇帝上进酒散闷。」进酒间,又叫铭说道:「我有一个比喻,你皇帝上奏。大海里水潮时,一个大鱼随潮水落在浅水滩里。大海里的鱼怎么在浅水里住得?这个鱼急了, (「这个鱼急了」,原脱「鱼」字,据明纪录汇编本补。) 还要归大海里去。潮水时候不到,怎么到得浅水根前;潮水时候到时,接着浅水,这个鱼还归大海里去了。皇帝你宽心,你不要心急。你的时候到了时,留不住,自然回去了,好歹见娘娘。你心焦忧出病来,有些好歹,没人替你皇帝宽心。」
五月内,差铭伴送李成赍敕到大同。铭复同,随侍在于金山。差铭又来大同讨信。回还复奏。次日早,奉圣旨:「哈铭,你知道?」铭回奏「不知道?」「你昨夜一只手压在我胸前,我不曾推下你的去。直待你醒了,翻身抬下去。是你为我辛苦困了。知道汉时光武皇帝与严子陵同宿,严子陵脚压在光武皇帝身上,也只等他自翻身抬下去。你到比他一般。」铭回奏:「该万死!」奉圣旨:「到家与你都指挥做,钦此。」叩头谢恩外。
有伯颜帖木儿同也先在下水海子一带住扎,被墩上瞭高官军偷马打搅,要将墩台围困炮倒, (「要将墩台围困炮倒」,「炮」原作「跑」,据明纪录汇编本改。又下文径改,不再出校。) 将人杀害。是铭再三也先处哀告:「如今要差人往来和好。今将墩台炮倒时,大明皇帝一发不信有讲和之意。只可奏皇帝写敕书,叫墩台上人下来。赍敕往各边城里去,晓谕是好。」也先听允,就差伯颜帖木儿、剌来恭政等,同铭赍爷爷敕书,到于各墩晓谕了。后忽遇骤雨一阵,霹雳一声,伯颜帖木儿惧怕。次日,就领人马回本营了。
六月内,也先哨马于分岭墩捉获夜不收李贵,到于金山也先处。随差使臣送至御前,审问情由。仍差铭伴送李贵到于大同,放进入城,铭与总兵等官答话。又到山阴转带夜不收王智,同见圣驾。当日,又见也先。有王智亲说:「如今朝里说没有皇帝,说有也不信。若信有皇帝时, (「若信有皇帝时」,原脱「信」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送皇帝到大同,总兵等官见了纔信。」次日,也先差伯颜帖木儿等,自领人马同圣驾到大同。见得大同,说计请驾。众达子知计,将铭怪怒要杀。伯颜帖木儿言说:「皇帝把你当眼目、心腹一般。你往来两日,与城里人说话,你和他一心害我每。若养狗时,也认得主人。」铭回说:「我并不知道。」当有也先弟赛刊王说:「我的人在先时赶他城里的人往东边小门里进去,城楼上放下闸板,把我的人拏了。我和你说,你也不信。」有孛来劝说:「是哈铭不知道,你也不要怪他。」有伯颜帖木儿言说:「我每若进去中了他的计,只争一分,不曾落在狗口里死了。」铭方存命。众达子知计,复回。
铭奏:「要差使臣往北京去。」奉钦依:「着谁去?」铭回奏:「铭自去。」奉圣旨:「是。你去。钦此。」铭又奏:「央伯颜帖木儿太师上说, (「央伯颜帖木儿太师上说」,「央」原作「与」,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讨使臣。」奉圣旨:「是。」当时就与伯颜帖木儿说前情,依从。
行至关山东北地名失把儿秃。次日早,同伯颜帖木儿到也先处。有也先太师在于地名九十九个海子放鹰。铭见也先言说:「上皇帝差我来那颜上说:『差使臣往大明皇帝上去,取讨使臣来见那颜,接我回去。』那颜的钧旨知道。」太师言说:「我与众头目每计较。」就叫伯颜帖木儿:「如今这事怎么说?」伯颜帖木儿回说:「那颜和众头目每计较差使臣。我每皇帝上说:『铭去大同迎接使臣。』听见那颜的忠心这每呵,使臣来的也喜欢。」也先又问:「你见了皇帝不曾?」铭回说:「不曾见皇帝。」也先说:「皇帝为你去了忧出病来,快着人伴送哈铭去见,皇帝喜欢着。」当时,着人送铭见驾。奉圣旨:「那个来了?」铭回奏:「杨善、王息来了。脱脱不花王处有赵荣、汤胤绩去了。」爷爷说:「杨善、王息是旧人。」十分欢喜,及问家里详细。铭又歇一夜,将总兵官郭登所说言语奏知。奉圣旨:「是。」铭当又将母亲所制进白绢汗衫一件、白绢底衣一件,进爷爷穿用了。
次日,伯颜帖木儿差那哈赤同铭又回到大同,同迎接使臣杨善等,俱见也先。也先见了杨善等,十分欢喜,以礼相待。初五日聚会,约在初八日送驾。铭又奉圣旨,着与也先说:「送我回时,往宣府路上去近便。若差人去报喜时,着来宣府迎接。」有也先说道:「你回去皇帝上奏,我诚心只要送皇帝回去,随皇帝往那里去,我这里差大使臣送去。」铭回奏毕,果于初八日,也先送爷爷上马。会大小头目,杀马牛做筵席,请圣驾动乐吹唱,同妻及众头目每行礼进酒,进鞍马、貂皮袄、弓箭送行。行一里之上,有也先弟赛刊王亦领众头目打野盘进酒行礼,又与爷爷送行。有伯颜帖木儿自备全副鞍马、弓箭、撒袋、貂鼠皮袄与爷爷送行。圣驾上马。
初九日晚,行至野狐岭西北,差铭同达子一名往宣府报喜。夜至三更,到万全城边声叫:「爷爷分付说:『社稷为重,虏情多有谲诈,总兵等官不必远接,只差官军赍捧羊酒出关迎接,管待送来的达子头目每。』」总兵等官听说,口称明主万岁,至西北叩头。铭当时回至野狐岭歇了。
次日早,出野狐岭往西北,恭遇圣驾。铭回奏前情,爷爷十分欢喜。当有总兵等官差官赍捧羊酒出境迎接。有伯颜帖木儿等送至野狐岭帐房内,进酒毕,伯颜帖木儿将多人赶出远站,着铭皇帝上奏说道:「彼时你领人马出来时,为你的天下。由你的边城出来, (「由你的边城出来」,「由」原作「有」,据文意径改。) 天地怪怒上,落在我每太师的手里。我每太师与众头目计议:『天没曾着大明皇帝死,我每怎么害他死?』我每太师顺天意,好生敬重,着我每伏侍了皇帝一年。今日天可怜见,皇帝回去,今日你兄弟在家做了皇帝,皇帝位子是你的。你到家不要怕大小臣宰每,说我为天下为边城领人马出去来,天地怪怒上我每,落在人的手里。天可怜见,我今日回来了,缘皇帝的位子是我的。你还要你的皇帝位子坐。 (「你还要你的皇帝位子坐」,原脱前一个「你」字,据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今我伏侍你一年,太师今日着我送皇帝来,我这等心里的话奏在皇帝心里知道。我每这里怎保得长胜,长太平。比先汉王、霸王两个争皇帝天下,霸王与汉王杀七十二遭。后天可怜见,汉王一遭杀了霸王,就得天下做了皇帝。你若回家去坐了皇帝位时,就是我的主人一般。我这里有些好歹,我便来投你。」话毕,爷爷出帐房宣铭:「跟我来。」铭回说:「马不在。」奉圣旨:「就骑我的从马来。」跟至东北,令铭拏马,刘婆儿跟来。后令刘婆儿拏马,候圣旨。又宣铭,圣面向西南,铭跪在地。奉圣旨:「哈铭,这大事都是你成了,功劳是你的。到家教你做大官人,钦此!」叩头谢恩外。圣驾行,有送来众达子进马,杨善口叫:「上位行了罢。」奉圣旨说:「他都在地上跪着进马,怎么行得?」
后行至野狐岭口边,有伯颜帖木儿、俺克大平章同杨善、忠勇伯帖在东南边。铭奏说:「爷爷,今有伯颜帖木儿伏侍爷爷一年,送到这里了。爷爷把马带回来,说一声。」奉圣旨:「是。着哈铭与他说,多定害生受,你我进口去。」有伯颜帖木儿闻圣旨,放声大哭。我说道:「我的皇帝今日进去了,再几时得见?」后进关,伯颜帖木儿回了。
爷爷行数里,听得后马响,官军惊疑。奉圣旨:「着哈铭看甚么人?」铭回奏:「锁那俺带领达子数十人,紧走马前来。」有锁那俺奏说「皇帝的洪福,特知院回来放开围场,得了个野牲,就差我这几个人来皇帝上进。」就将锁那俺等带随圣驾。至晚,到于万全右卫教场官厅内安歇。 次日,到于宣府住歇。一日摆宴,有少监郭敏进膳。将膳桌上的吃食等物,奉圣旨:「着哈铭分与锁那俺等,拏去与伯颜帖木儿特知院、俺克平章。」有总兵官朱谦、万全都司都指挥董斌在于御前答应,管理赏赐。给赏外夷毕,奉圣旨:「哈铭,选达子的数内好的头样五匹马编成天字号, (「选达子的数内好的头样五匹马编成天字号」,明纪录汇编本、明朱当㴐国朝典故本作「五九马」。下文「四匹马」、「三匹马」,亦作「四九马」、「三九马」。) 进与娘娘;选四匹马编成地字号,与景泰皇帝;选三匹与东宫。」选毕,奉圣旨:「哈铭,你来,我有一件事和你计较。今张四征南回来在家,我赏匹马与他中不中?」铭回奏:「爷爷,好,一发赏与他一对。」奉圣旨:「谁带去与他?」铭回奏:「今有原跟他的头目米六,见做使臣来这里,就着他带去,到家与他。」奉圣旨:「是。就选青白马二匹与米六带去。」
在宣府住一日。早,铭请圣驾起。奉圣旨:「哈铭,去请使臣达子刺来等起马。」行至鸡鸣山,遇见家里差来太监夏时在彼搭帐殿,预备接圣驾。请圣驾下马,进膳毕,起马,又见内臣迎接。遇见圣驾,放声啼哭。奉圣旨:「哈铭,先去前头怀来看怎么迎接?」说到怀来西关,见搭帐殿、膳房,尚膳监、光禄寺,参将杨信率领人马迎接。铭当时回奏。至晚,圣驾到怀来歇一夜。次日早,起马到居庸关。巡关御史王拱等迎接到馆驿。 (「巡关御史王拱等迎接到馆驿」,「巡」原作「把」,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进膳毕,当时起马。
八月十五日,行至唐家岭。学士商辂等马一匹进晚膳。奉圣旨:「哈铭来,叫内官内使打点家去的东西。将我的铺盖、靴子与哈铭拏去家里,与子孙作古。」铭领毕,叩头谢恩外。
次日早,奉圣旨,着哈铭:「你去赶上马,分付在东华门外光禄寺一带摆着。」当时回至清河候驾,进早膳。回奏毕,起马到于德胜门土城教场门外,总兵官石亨、张四、杨洪,少保于谦朝见叩头。 (「总兵官石亨张四杨洪少保于谦朝见叩头」,「于」原作「俞」,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入东教场门,奉圣旨:「宣张四马上说话。」圣驾到安定门,在瓮城庙里换袍服。宣铭:「你去家里好生摆着马。」铭回奏:「去不得,家里十分紧。」奉圣旨:「既去不得,罢。你去上马,我升轿,随至东安门外。」爷爷进东安门,铭奏说:「去鸿胪寺。」报名而退。次日朝见。
本月二十六日,太监兴安传奉圣旨:「哈铭升一级,校尉袁彬升试百户,钦此!」升铭实授所镇抚。
天顺元年正月十七日,爷爷复登宝位。升铭锦衣卫指挥佥事。 天顺五年七月初二日,擒杀反贼曹钦等,有功。八月十二日,升锦衣卫指挥同知。 成化二年正月,征剿荆襄反贼刘千斤等,当先斩首,有功。成化三年九月十三日,升指挥使。遇蒙成化二十三年九月初六日诏书恩典,实授指挥使。本年十二月内,具本陈情,蒙兵部覆奏,本月二十六日,节该奉圣旨:「杨铭既有虏廷随侍功劳,职事不动,钦此!」
弘治四年三月内,具本陈情,奏讨加升,并世袭。于本月二十三日,奉圣旨:「该部看了来说。」续蒙兵部覆奏,奉圣旨:「杨铭既父子出使,并随侍皇祖,及节次杀贼有功,比与其它传升、乞升的不同,准世袭指挥使,钦此!」
附录:
正统临戎录一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不着撰人名氏记明英宗北狩始末考明史艺文志有杨铭正统临戎录一卷此书末专叙铭官职升迁之事当卽铭所述也铭本名哈铭蒙古人幼从其父为通事至英宗北狩铭与袁彬俱随侍及从帝还赐姓杨数奉使外蕃为通事孝宗立汰传奉官铭以塞外侍卫功独如故以寿卒于官事迹附见明史袁彬传此书所记与北征事迹畧同而详悉过之惟首尾俱作通俗语盖铭未必知书当时口述令人书之于册尔(四库全书总目·史部·杂史类存目)
正统临戎录
明·杨铭
锦衣卫指挥使杨铭正统十三年二月内同父杨只随同金吾左卫指挥使王喜往瓦剌公干回还。十四年二月内,随父同指挥使吴良赍送赏赐往瓦剌地回也先太师处。五月内,到于地名边克哈扎儿。本月内,有也先行营叫我每使臣都近前说道:“你每为大道理来,不曾来作反。有我这里差去买卖回回,把我的大明皇帝前去的使臣数内留下了,我每奏讨物件也不肯与,我每去的使臣故买卖的锅、鞍子等物都不肯着买了。既两家做了一家,好好的往来,把赏赐也减了,因这等上,我告天,会同脱脱不花王众头目每,将你每使臣存留,分散各爱马养活着,我领人马到边上着一看。比先大元皇帝一统天下,人民都是大元皇帝的来。我到边上看了大明皇帝知道,我回来打发你每回去。”众人啼哭。当日,待我每分散,又将我每自己带去辎重驼马等物各爱马分用了。有把郎苦使平章那哈台分去的使臣吴俊等得脱,拐马去,出到边,赴京奏报。
七月内,有也先领大众人马犯边,将我每各使臣脚带木枷,每人着四个达子看守,夜晚绑缚。有也先到边,将大同等处人马杀抢回来,又于八月复领人马犯边,至本月二十六日,转到金山哨马处,见我每使臣,叫靠前来,说道:“你每都好了。如今天的气候上,大明皇帝来了,亲自见你每的这每苦楚,也不罪你每了。皇帝若不见时,我便放你每回去,皇帝也不信。大明皇帝到来我这里聚会了,差使臣和你每一同送皇帝回去。”众人听说了,与也先磕头。有也先传说,将我每木枷开放,往各原养活的主人家去。
次日,在金山。我父子二人与原看守达子取讨马乳一皮袋,寻看爷爷,朝见。爷爷见了,问使臣纪信:“那里来的是谁?”纪信回奏:“是原做使臣来的老哈父子。”近前叩头,进马乳毕,有伯颜帖木儿那营往东行,有纪信、李虎、袁彬随驾,我父子当为达子营。奉圣旨:“再来看我。”后铭父子寻取米面,又去朝见。后又将自己穿的衣服换羊一只,又去朝见。进羊毕,奉圣旨:“着老哈你回达子营去,着哈铭在这里答应我。”铭自此昼夜随侍,间闻圣旨,备说:“本年八月内,我领人马到于大同,覆回。也先太师等追袭。我到宣府,不见人,住扎。有伯颜帖木儿来时摆下着传报马传说,今遇见大明皇帝驾了,着也先作急领人马前来对敌。有也先当时就领人马各自分路将官军围困,杀败。后在土木扎营。也先领人马直至土木,我差大吉、马亮前去与也先答话讲和。也先差使臣同大吉前来,未到我营,我起营了。差来使臣察毡就将大吉杀了,也先来将我营乱了。我下马蟠膝面南坐,有一达子来剥我衣甲,我不服他剥,达子要伤害我。有达子兄到来问说:‘怎么的?’达子回说:‘我要他的衣甲,不肯与我。’达子兄说:‘这个人不是等闲的人,动静不象个小人儿。’就将我拿去见也先弟赛刊王。我就问:‘你是也先么?你是伯颜帖木儿么?你是赛刊王么?你是大同王么?’赛刊王惊惧,不花就上马去见也先,说:‘我的爱马的拿将一个人来,见我,问那颜名字,问我的名字,问大同王的名字,怕不是大明皇帝?我来报得那颜知道。’也先说:‘这个人在那里?领来我看。’当时,也先就在帐房内,叫原来我每处做使臣的哈巴国师、哈者阿里平章来看是大明皇帝也不是。我见了他,就叫他二人名字。二人惊惧,与我磕头,回也先说是大明皇帝。当时,也先聚众大小头目说道:‘我每问天上,求讨大元皇帝一统天下来,今得了大明皇帝到我每手里,你每头目怎么计较?’数中有一达子名唤乃公言说:‘大明皇帝是我每大元皇帝仇人,今上天可怜见那颜上,恩赐与了到手里。’口发恶言伤害。当有伯颜帖木儿忿怒,言说:‘那颜要这等反狗似的人在跟前开口说话!’当时把乃公面上捶了两拳,说道:‘那颜只万年的好名头,大明皇帝是云端里的皇帝,上天不知因那些怪怒他,推下来。数万的人马着刀的、着箭的、踩死的、压死的,皇帝身上怎么箭也不曾伤他,刀也不曾砍他,怎么人也不丽着他?他的洪福还高还在里。拿住他时,怎么就问那颜的名字?怎么问我每的大小头目的名头?他不曾做歹,我每也曾受他的好赏赐,好九龙蟒龙。天地怪怒上,今日到我每的手里,上天不曾着他死,我每怎么害他性命?那颜图万年的好名头落在书册上,差人去报他家里知道,着差好人来取,那颜这里差好人送去,复在宝位上坐着,却不是万年的好名?’众头目听说了,齐说道:‘那颜,特却院说的是。’也先说:‘伯颜帖木儿,你就把皇帝领了去养活他。’有伯颜帖木儿回说:‘是。我养活他。’就领了我去。当有也先寻得我在前差去和番的使臣梁贵来见,我就差梁贵同达子的使臣到家奏报。又有回子撒夫剌对梁贵说:‘你替我皇帝前奏,我在营里拿了一个识字的人,我进与皇帝伏侍。’我就着他领来看。有撒夫剌把袁彬领来,我问他:‘你是什么人?’袁彬说:‘我是识字的人。’后有也先起营,行至宣府,着袁彬等叫城。有城上总兵、太监等官不认,放枪要打。次日起营,往西行大同,着袁彬叫城。有总兵等官广宁伯等亲自出城来朝见,将大同库内银两表里等物进来,赏赐也先等众头目每。往北行,我与也先同差太监喜宁等同达子使臣赴京奏报去。”等语。爷爷说的话与伯颜帖木儿等言语相同。
后朝里差都指挥岳谦等同太监喜宁赍送赏赐与也先处,见爷爷,奏说家里如今要立成阝王做皇帝。我再三言说也先诚心要送皇帝回来,你且不要立。朝里不肯信,只要立成阝王做皇帝。
十月初三日,有也先聚会众头目,杀马筵席,复立爷爷做皇帝。庆贺了,进大白马一匹。初五日,领人马起营,送爷爷回京。铭父子见圣驾马生,骑不得,进良马一匹。初七日,到大同,在东门外答话,城里总兵等官不差人迎接。当日,到阳和城外馆驿,有守备等官赍捧羊酒米面进。次日,有太监喜宁就与爷爷说,今也先领人马不往大路去,往紫荆关进腹里到北京。有太监喜宁、忠勇伯把台同也先弟大同王领前哨马行至广昌,也先传说,不许抢杀。有部下达子私下抢杀。铭随圣驾,不离左右。寻来面做干粮,预备答应。次日,在于广昌进山行走。山深路险,步行随圣驾拿马,鼻孔流血。圣驾见铭,不忍,教人替换。到于紫荆关外,夜晚,山空宿歇。夜至四更,圣驾宣叫哈铭去寻喜宁。不敢推却,当时去寻。有也先起营了,听得吹号头钅孛锣响,铭跟随扒山。到天明,也先忽回头问是淮,铭回说是我。也先吃惊说:“你在那里来?”我说:“奉圣旨差来寻喜宁太监。”也先说:“早里,太监在后头里。你的马坏了?”到于关里,天亮。辰时牌,喜宁太监到,问说:“哈铭,你在那里来?”铭说:“爷爷差我来寻老爷说话。”太监回说:“罢了,你去爷爷前奏,到前头下营处说话。”太监前去了,行至关里馆驿边等候。圣驾到,问喜宁太监,铭将太监前言回奏。圣驾说:“哈铭,你上马。”铭回奏:“马乏了。”后父亲到,同父步行到于易州。圣驾扎营,差铭等:“你去寻些果子,送与伯颜帖木儿吃。”有易州百姓收放各样果子,抬至圣驾前,送与伯颜帖木儿特知院。当夜三更后,有季铎、同去达子那哈赤等赶上,赍敕来朝里事情。当时宣铭去寻太监喜宁、岳谦、张官保、吴良、梁贵。铭回奏马乏了,没马骑。有余志敬不从。圣驾怪怒,方才与马去寻。有大势达子身披衣甲,手拿弓箭,坐令邀喝:“什么人?那里去?’应说:“是哈铭,圣旨差来寻喜宁太监去。”又问左右达子:“太师在那里下营?”达子回说:“太师在塔底下下营。你往塔底下寻去。”铭沿途跟问至塔,见岳谦等。岳谦问说:“你在那里来?”铭说:“今有季铎、那哈赤后头来赶上,圣旨差我来寻太监及众大人去计议。”岳谦回说:“罢了。有家难奔,有国难逃投。差我每赍赏赐来取上位,今也先领大势达子把关打破子,来到腹里,有什么面目见家里?早里,待太亮,会同喜太监见圣驾去。”往东行,到于涿州。有官吏人等进羊酒等物来见,奉圣旨:“差铭送羊酒与也先处。”
次日,到于果园扎营。有管园官员将果品等物来见。又奉圣旨:“差铭送果晶与也先处。”当又同喜宁太监计议,赍敕入城。奉圣旨:“吴良、梁贵去。”有张官保当时说:“我是家里差送赏赐来的,到不差去,到差他每去?”爷爷听说,就差岳谦、张官保。尽行杀了。后又差季铎同那哈赤到彰义门,见官军擒获得紧,脱走回营了。
十三日,又差指挥吴良赍敕入城。当晚,在于德胜门外北边猪房。有达子捉到看坟内使阮旷,送至驾前。当日,奉圣旨:“差谁同内使赍敕入城去?”有多人不应。铭回奏。”我去。”奉圣旨说道:“你年小,在这里答应我。”铭回奏:“不要我去时,着我父亲去。”有伯颜帖木儿说:“他年纪小,他的忠心为皇帝。空有这些人在,没个开口为皇帝舍性命去。是教他老子去。”次日,差父亲同内使入城。
十五日,有也先同圣驾领人马到于德胜门外土城。朝里将吴良升都指挥,阮旷升内官,父亲升正千户,差同鸿胪寺卿赵荣等赍送羊酒,俱见圣驾前说话。奉圣旨:“家里怎么没大官人出来?”也先问:“这个都是什么职事?”爷爷回说:“这个都是小官人。有季铎说是中书舍人。”也先亦说:“大臣怎么不出来接皇帝进去?养狗还认得主人。我把皇帝送到门口,都不来接皇帝进去。”有圣旨:“你每都回去到家里说,教大臣每出来见太师,接我进去。”当时赵荣等就回。有也先怪恼,不待回报,就同圣驾出土城往北行。也先传说:“但是跟皇帝身边闲杂人,都教他进城去。”当日,尽陆续进城。至晚,驾在猪房宿歇。
十六日早,也先起营,传说教皇帝起马。有太监喜宁同忠勇伯把台等跟随也先前去,不知那里下营,止有袁彬同铭二人随圣驾。当日早起营,有袁彬放声哭说:“罢了,我家里母年老无人侍养,怎么好?”铭劝:“哥不必烦恼,你我如草木沙土一般,有什么打紧。爷爷的金身在这里,只管收拾备马驮行李。”铭说没人牵这驮垛马,奏说:“问达子讨一两个被虏的小厮牵驮垛马。”奉圣旨:“是,问达子讨。”时问达子铭安讨得被虏人汉小厮两个牵马,就起营往西行,着铭在左右手下笼马并行。过沟涧山崖,是铭下马扶持圣驾过。到平地上马,依旧笼马并行。夜晚,到于小村驻扎。有铭将驮垛卸下,搭了帐房,寻取马草回还。奉圣旨:“哈铭,你去寻马草去了。你不在时,我教袁彬去寻水来我吃,被达子名敏安说他逃走,将袁彬打了几刀背,将银一条十两与了他。”
次日,收拾往西行。奉圣旨:“你去寻太师在那里,教喜太监来说话。”至卯时,见人马一字摆着往西行。是铭见来得势重,想必是也先夹马紧走。有也先差伯颜帖木儿同弟大同王、太监喜宁、忠勇伯把台等前来,铭传说:“爷爷着我来叫太监说话。”有伯颜帖木儿等同太监亲见圣驾,奏说:“太师诚心送皇帝来到你的城门前,你的家里兄弟做了皇帝,你的臣宰悖了你的恩,不肯出来认你,接你进去做皇帝。因此,太师领人马回了。太师说道,待到阳和城里那里,着使臣送皇帝顺大路往居庸关上回去。着皇帝宽心,不要见了京城想娘娘,忧戚出病来。有些好歹,到坏了我的名头。”等语。到于易州,夜晚住歇,使刘婆儿取水做饭。进毕,又煮肉带将皮袋,防备爷爷充饥。
次日,过关。铭奏说:“到大同有我的亲戚在,爷爷教我去时,我进城去。”奉圣旨:“哈铭,你怎么舍得撇了我去?”铭回奏:“爷爷不着我去时,至死粉骨碎身也不敢去。”夜晚,到关外歇了。至五更,有喜太监声叫:“上位在那里?”有铭与袁彬、把台听应说:“在这里。”有喜太监放声大哭:“罢了,有我家人伴当将我的驮垛行李尽行拐去了。”是铭请圣驾起,收拾前行。二日到阳和。有达子遇见打柴草使车的人,都杀了,将柴草车辆都抢了。有喜宁同把台及也先弟大同王言说:“太师说到阳和往大路上要差使臣送皇帝回,往居庸关进去来。如今把打柴草的人都杀了,车牛抢了,怎么差人送去?”有忠勇伯说谓:“这里中不差人送皇帝去,还到营里差使臣,到朝里讨得使臣来接皇帝回去才是礼。这等就差人送去,也轻易了。”因此,次日往西北,出阳和后口。夜晚,下雪。铭等将雪拨开,搭帐房歇子一夜。次日往北行,猫儿庄里边歇一夜。出大边墙,次日往即宁海子东岸行,二日至达子营。夜晚,铭等搭帐房了,有原抢汉人逃走,达子拿出要杀,铭因此劝,达子舞手将刀要砍。圣驾看见,奉圣旨:“哈铭,你进来罢。”铭回奏:“爷爷,不妨事。”且过一夜,起营往西北行,至地名小黄河东,到于伯颜帖木儿家小营内。有伯颜帖木儿的妻何搭剌哈荒忙令使女搭毡帐,请圣驾住歇,做饭进膳。住了几日,那营往西行,住扎。
后十一月十一日,遇圣节。有也先亲来与爷爷上寿,进黄蟒龙貂鼠皮袄,杀马做筵席,计议差人讨使臣。奉圣旨:“就差人受送去罢,不必讨使臣。”后太监喜宁与忠勇伯把台说:“都是袁彬这厮每年纪小,想家里,拨置皇帝。将这厮每都杀了。”铭说与袁彬,有袁彬慌了,哀奏。奉圣旨:“哈铭,你去与太监说,不干袁彬事。”是铭传奉圣旨饶了。后差使臣计安、苏斌等赴京奏讨使臣。到宣府地方,尽行杀了。后起营往西行,到于地名牛头山。后又那营到地名闸上。奉圣旨:“袁彬、哈铭到家俱升千户。”铭等叩头谢恩外,有爷爷思想水吃,天道寒冷,冰冻无水,着铭寻水。直去寻得向阳暖泉,将冰打开,取水进上。又行营到于八宝山、大青山沈塔处,太监喜宁来与爷爷计议,要和也先领人马请爷爷同去到甘州,教刘马太监、毛忠都督等接了爷爷,将一带人马收拾,夺了陕西,爷爷坐了,去取南京等语。后太监去后,是铭奏说:“天道寒冷,着不得马,冻子头脸手脚时,到那里他也不肯出来迎接。”奉圣旨:“是。”当时就差铭:“你将这话对伯颜帖木儿说,着与太师说去。便去到那里,他也不认。”后太监说:“都是哈铭这厮每打搅,把这厮每都杀了,才没人打搅。”是铭见天道寒冷,与伯颜帖木儿讨车一辆,骆驼一只。但行营,爷爷坐车内,将猫皮褥衤覃坐遮盖。后又差使臣张能等来京取讨使臣,不回。
腊月内,有伯颜帖木儿亲领人马同大同王等众头目往宁夏高桥儿一带抢掠去了。有李铎、喜宁带去使臣段疋衣服等物,被伯颜帖木儿家人达子强分用了。有喜宁来说:“多人的东西被他分用了,爷爷着哈铭去与他娘子说,追究出来与他每。”太监去后,是铭回奏:“爷爷不中,他各人俱用了,去虎口夺食去一般。我每如今见在困中,就与娘子说了,讨出来时,他各人拿去了,达子每不和我每致怨?”袁彬说:“爷爷使你不动,你强爷爷。”因怪怒,将铭打了几下。铭啼哭了,进毡帐与爷爷磕头。爷爷说:“我打你,你怎么又来磕头?”铭回奏:“我撇了父母兄弟家道,只为爷爷上来,如何不磕头?”后伯颜帖木儿妻知觉,将家人分散段子等物一一追出,送到圣驾前。后太监喜宁得知,都来一一讨去了。爷爷谓哈铭曰:“你前番强到强得是,今果然都来拿去了。”至正月初一日,爷爷烧表告天。烧表已毕,有也先差人来请圣驾,到于地名断头山营里做年。同妻并大小头目递皮条庆贺。本月内,圣驾赏铭网巾一顶,金圈一付,奉圣旨:“哈铭,这圈儿你不要使了。”叩头谢恩。
二月内,在于地名东胜州地方。爷爷差铭往太监喜宁处,看太监做什么。铭到太监处,太监问铭那里来,铭回说:“爷爷教来看老爹来。”问爷爷说什么,铭说:“爷爷说差去家众人去的人不来,没个信,怎么好?几时得回去。”太监说:“差去的人家里不放来。”铭说:“家里不说有爷爷,只说老爷在这里。如今差了人到家里也不信。如今只得老爹到边上,才得个虚实好歹。”太监说:“我如今要去时,也先太师也不肯着我去。”铭说:“老爷为爷爷上来,爷爷教老爹去,太师不肯留你。老爹不要到朝里,只到边上。今见有季铎带来送赏赐的高旺、李成在这里,老爹带一个去,讨了达子使臣到边上,打发他进京去,讨了信息回来。老爹肯去时,我如今回去,爷爷上奏,央伯颜帖木儿特知院转与太师说。”铭当时回去,将前情一一奏说。爷爷说道:“你先去与伯颜帖木儿处说,我就来与他说话。”当时有伯颜帖木儿同妻出毡帐迎接。到帐内,爷爷将前情对伯颜帖木儿说。有伯颜帖木儿回奏:“皇帝着太监去时,太师怎么留他?他是皇帝的人,他是谁的狗?皇帝着他去,他怎么敢不去?皇帝着我去时,我也只得去。哈铭,你今日拿下马,明日我同你两个早去太师跟前说。”当时,圣驾回。
次日,伯颜帖木儿同铭到太师处说前情。当有太师叫喜太监说:“皇帝着你去送使臣到边上去,你去不去?”太监回说:“太师要差人,着我去时我去。”太师说道:“你愿去时,我不留你,你不愿去时,不强教你去。有些好歹时,你也不要怨我。”太监说道:“我去。”铭当时回还,奏说:“今有大师着伯颜帖木儿差人和太监去,我每这里伏侍爷爷的也着一个人去。”奉圣旨:“哈铭,着那个去?”铭回奏:“着高旺去。”铭当与高旺说:“你有年纪了,走过世路。你到边上着家里事情。如今这里凡事都是太监主张,没他时,我每才好说话。你到边上仔细小心,自讨分晓。”再三嘱他去。有伯颜帖木儿当时就差那哈赤同太监去。有太监在爷爷毡帐内歇了一夜。次日早,奉圣旨:“差袁彬、哈铭两个去送。”铭等送至东南二三十里回还。时落微雨,奉圣旨:“哈铭、袁彬,你两个知道么?”铭等回奏不知。爷爷说:“这雨不是好雨。喜宁这去不好,这雨是洗尸的雨。”后过五七日,有达子传说,去的太监口子上拿了。爷爷不信,怪那说的达子,又过三两日,是以有太监家人北京奴走回说,太监到在此,于野狐岭住扎。有高旺到边,与墩台上军人答话,往来设计罢,野狐岭台上放炮,将太监并家人猛充都拿了。”北京奴脱走回了。爷爷差去使臣那哈赤、北京奴回奏:“他的无剌马乏了,去换马。我每先到关上,拿了太监他才到,因此走回了。”爷爷说:“喜宁这去不好,这雨是洗尸的雨。”果然。后太监无了,差铭也先处往来说话,才的自任听信。
又于本月内,有也先亲自来帐殿望看,言说皇帝:“日头出至日头落处往来的人多吃了皇帝的盐米茶饭许多的臣宰。听见前番宫里皇帝领出米大小四十万人,天地的怪怒上,皇帝上都不得济,你如今只得了哈铭的济了。你的饥饱冷热,他不说,我每怎么的知道?他和你的身口一般。我两个坐着,不得他,我说的你也不知道,你说的我也不知道。我有个比谕,皇帝上说。哈铭,你不要怕,你说是我说的话。一日一朝,皇帝也为自家人烟上与歹人两个相争,落在歹人手里,止则有本他国一个人做伴。一日天意回了,皇帝不得回他本国坐了皇帝位儿,还管他的人烟。那时止得了这个人的济,做了皇帝时,把这个人忘了。他不寻这个人,也不抬举他,十分亏了这个人的心。一日,皇帝早朝,多官众会,闻这个人把一只手抬起,伸出一个指头来。皇帝在金台上坐着说道,那两个人是什么人,拿了。有这个人回说,彼时只有我一个人来。后皇帝与了他官做了。皇帝你若回朝时,天可怜见你的洪福大,皇帝位子坐时,把哈铭不要忘了,好生抬举。”皇帝回说:“官人说的是。我不忘了,我抬举他。”也先说:“这每便好。”也先又说:“皇帝你没下饭,我送四十只大羊来。”令头目孛来进羊四十只。后行营有被虏女人,大小怨哭,烦恼一日,铭与袁彬及达子也先帖木儿等同在爷爷前,奏说:“吃金一心,愿忠朝廷。若驾有好歹时,铭等务要奉金身归朝廷。如铭等有好歹时,亦愿爷爷深埋着,不要触污天地,使鸦鸟残吃。”
又三月内,大同边上也先太师发去哨马捉来的汉人送至御前审问,说有石总兵领人马巡边,见在大同住扎。也先会同大小头目计议,差赛刊王等领三千哨马在大同地方昼夜好生巡哨着。如今青草还少,马又不得马饱,待马饱时,就同皇帝多众人马到大同和他答话。他若接了皇帝去,罢;他若不接皇帝,围在大同,不要放他出去。后石总兵领人马回,往雁门关进,也先弟知觉,领三千人马直追杀至代州,抢掠回了。也先听得石总兵脱了,要将弟以军法杀斩,众头目再三哀告,饶了。
后四月内,行营间铭奏说:“爷爷怎么好?几时得家去?”爷爷说:“如今不得回去。我若得回去,便去逍遥府也去坐去。”铭不忍,啼哭回奏:“爷爷为天下出来,不曾来打围看景,怎么说去逍遥府坐?皆是天意未回,爷爷宽心。”又于本月内,在于丰州地方。有伯颜帖木儿妻令使女阿失加问铭:“你每天道暖和,夜晚烧火做什么?”铭回说:“我每无什么做,早煮肉吃就睡了。我每五、七人在一毡帐睡,那里有地方烧火?”有使女说:“我每只见你毡帐上有火光,只说道你每烧火。”后伯颜帖木儿妻等说道,是皇帝洪福光现。后伯颜帖木儿不在,奉圣旨,着铭和他娘子说,特知院来家,着方便说送我每回去罢。有伯颜帖木儿妻阿挞剌阿哈言说:“皇帝上去奏,我是个女人,我的言语到得那里。我的官人洗手时,递着揩手的手帕时,好歹也说得一句话。”后伯颜帖木儿放鹰得了一个野鸡回来,将酒一瓶,来爷爷毡帐里进,叫铭皇帝上奏:“我今日放鹰得了一个野鸡。我若得两个,特进一个来。我得了一个,我自家特来皇帝上进酒散闷。”进酒间,又叫铭说道:“我有比喻,你皇帝上奏。大海里水潮时,一个大鱼随潮水落在浅水滩里。大海里的鱼怎么在浅水里住得?这个鱼急了,还要归大海里去。潮水时候不到,怎么得到浅水根前?潮水时候到时,接着浅水,这个鱼还归大海里去了。皇帝你宽心,你不要心急。你得时候到了时,留不住,自然回去了,好歹见娘娘。你心憔忧出病来,有些好歹,没人替你。皇帝宽心。”
五月内,送铭伴送李成赍敕到大同,铭复回随侍。在于金山,差铭又来大同讨信,回还复奏。次日早,奉圣旨:“哈铭,你知道?”铭叩首回奏:“不知道。”你昨夜一只手压在我胸前,我不曾推下你的去,直待你醒了翻身抬下去。是你为我辛苦困了,不知道。汉时光武皇帝与严于陵同宿,严子陵脚压在光武皇帝身上,也只等他自翻身抬下去。你到比他一般。”铭回奏:“该万死。”奉圣旨:“到家与你都指挥做。钦此。”叩头谢恩外。有伯颜帖木儿同也先在下水海子一带住扎,被墩上高官军偷马打搅,要将墩台围困炮倒,将人杀害。是铭再三也先处哀告:“如今要差人往来和好,今将墩台炮倒时,大明皇帝一发不信有讲和之意。只可奏皇帝写敕书,叫墩上人下来,赍敕往各边城里去晓谕是好。”也先听允,就差伯颜帖木儿、剌来参政等同铭赍爷爷敕书到于各墩晓谕了。后忽遇骤雨一阵,霹雳一声,伯颜帖木儿等惧怕,次日就领人马回本营了。
六月内,也先哨马于分岭墩捉获夜不收李贵,到于金山。也先处随差使臣送至御前,审问情由。仍差铭伴送李贵到于大同,放进入城。铭与总兵等官答应话,又到山阴。转带夜不收王智同见圣驾。当日,又见也先。有王智亲说:“如今朝里说没有皇帝,说有也不信。若信有皇帝时,送皇帝到大同,总兵等官见了才信。”次日,也先差伯颜帖木儿等自领人马同圣驾到大同。见得大同说计请驾,众达子知计,将铭怪怒,要杀。伯颜帖木儿言说:“皇帝把你当眼目心腹一般,你往来两日,与城里人说话,你和他一心害我每。若养狗时,也认得主人。”铭回说:“我并不知道。”当有也先弟赛刊王说:“我的人在先时赶他城里的人往东边小门里进去,城楼上放下闸板,把我的人拿了。我和你说,你也不信。”又有孛来劝说:“是哈铭不知道,你也不要怪他。”有伯颜帖木儿言说:“我每若进去,中了他的计,只争一分不曾落在狗口里死了。”铭方存命。众达子知计,复回。
铭奏要差使臣往北京去,奉钦依。着谁去?铭回奏:“铭自去。”奉圣旨:“是你去。钦此。”铭又奏央伯颜帖木儿太师上说,讨使臣。奉圣旨:“是。”当时就与伯颜帖木儿说前情,依从。行至关山东北,地名失把儿秃。次日早,同伯颜帖木儿到也先处。有也先太师在于地名九十九个海子放鹰。铭见也先言说:“上皇帝差我来那颜上说,差使臣往大明皇帝上取讨使臣来见那颜,接我回去。那颜的钧旨知道。”大师言说:“我与众头目每计较。”就叫伯颜帖木儿:“如今这事怎么说?”伯颜帖木儿回说:“那颜和众头目每汁较,差使臣。我每〔疑有脱文〕皇帝上说,铭去大同迎接。使臣听见那颜的忠心,这每呵,使臣来的也喜欢。”也先又问:“你见了皇帝也曾?”铭回说:“不曾见皇帝。”也先说:“皇帝为你去了,忧出病来。快着人伴送哈铭去见皇帝喜欢着。”当时着人送铭见驾。奉圣旨:“那个来了?”铭回奏:“杨善、王息来了。脱脱不花王处有赵荣、汤胤钅荣去了?”爷爷说:“杨善、王息是旧人。”十分欢喜,及问家里详细。铭又歇一夜,将总兵官郭登所说言语奏知。奉圣旨:“是。”铭当又将母亲所制进白绢汗衬一件,白绢底衣一件进爷爷穿用了。次日,伯颜帖木儿差那哈赤同铭又回到大同,同迎接使臣杨善等俱见也先。
也先见了杨善等,十分喜欢,以礼相待。初五日,聚会,约在初八日送驾。铭又奉圣旨差与也先说:“送我回时,往宣府路上去近便,若差人去报喜时,着来宣府迎接。”有也先说道:“你回去皇帝上奏,我诚心只要送皇帝回去,随皇帝往那里去,我这里差大使臣送去。”铭回奏毕,果于初八日也先送爷爷上马。会大小头目,杀牛马做筵席,请圣驾。动乐吹唱,同妻及众头目每行礼进酒,进鞍马、貂鼠皮袄、弓箭送行。行一里之上,有也先弟赛刊王亦领众头目打野盘进酒行礼,又与爷爷送行。有伯颜帖木儿自备全副鞍马、弓箭、撒袋、貂鼠皮袄与爷爷送行。圣驾上马。
初九日晚,行至野狐岭西北,差铭同达子一名往宣府报喜。夜至三更,到万全城边声叫:“爷爷分付说,社稷为重,虏情多有谲诈,总兵等官不必远接,只差官军赍捧羊酒出关迎接,管待送来的达子头目每。”总兵等官听说,口称明主万岁,望西北叩头。铭当时回至野狐岭歇了。
次日早,出野狐岭往西北,恭遇圣驾。铭回奏前情,爷爷十分欢喜。当有总兵等官差官赍捧羊酒出境迎接。有伯颜帖木儿等送至野狐岭,帐房内进酒毕,伯颜帖木儿将多人赶出远站,着铭皇帝上奏说道:“彼时你领人马出来时,为你的天下,看你的边城出来,天地怪怒上,落在我每太师的手里。我每太师与众头目计议,天没曾着大明皇帝死,每怎么害他死?我每太师顺天意好生敬重,着我每伏侍了皇帝一年。今日天可怜见皇帝回去,今日你兄弟在家做了皇帝。皇帝位子是你的,你到家不要怕大小臣宰每,说我为天下,为边城领人马出去来。天地怪怒上,我每落在人的手里。天可怜见我今日回来了,缘皇帝的位子是我的。你还要你的皇帝位子坐。今我伏侍你一年,太师今日着我送皇帝来,我这等心里的话奏在皇帝心里知道。我每这里怎保得长胜、长太平?比先汉王与霸王两个争皇帝、天下,霸王与汉王杀七十二遭,后天可怜见,汉王一遭杀了霸王,就得天下做了皇帝。你若回家去坐了皇帝位时,就是我的主人一般。我这里有些好歹,我便表投你。”话毕,爷爷出帐房,宣铭:“跟我来。”铭回奏:“马不在。”奉圣旨:“就将我的从马来。”跟至东北,令铭拿马。刘婆儿跟来,后令刘婆儿拿马,候圣旨。又宣铭,圣面向西南,铭跪在地。奉圣旨:“哈铭,这大事都是你成了,功劳是你的。到家教你做大官人。钦此。”叩头谢恩外。圣驾行,有送来众达子进马,杨善曰:“叫上位行了罢。”奉圣旨说:“他都在地上跪着进马,怎么行得?”后行至野狐岭口边,有伯颜帖木儿、俺克太平章同杨善、忠勇伯站在东南边,铭奏说:“爷爷,今有伯颜帖木儿伏侍爷爷一年,送到这里了。爷爷把马带回来说一声。”奉圣旨:“是。着哈铭与说,多定害生受你,我进口去。”
有伯颜帖木儿闻圣旨,放声大哭。我说道:“我的皇帝今日进去了,再几时得见?”后进关,伯颜帖木儿回了。爷爷行数里,听得后马响,官军惊疑。奉圣旨:“着哈看什么人?”铭回奏:“锁那俺带领达子数十人紧走马前来。”有锁那俺奏说:“皇帝的洪福,特知院回去,放开围场,得了个野牲,就差我这几个人来皇帝上进。”就将锁那俺等带随圣驾。至晚,引于万全右卫教场官厅内安歇。
次日,到于宣府,住歇一日。摆宴,有少监郭敏进膳。将膳桌上的吃食等物,奉圣旨:“哈铭分与锁那俺等拿去与伯颜帖木儿特知院、掩克平章。”有总兵官朱谦、万全都司都指挥董斌在于御前答应,管理赏赐。给赏外夷毕,奉圣旨:“哈铭选达子的数内好的头样五九马,编成天字号,进与娘娘;选四九编成地字号,与景泰皇帝;选三九与东宫。”选毕,奉圣旨:“哈铭你来,我有一件事和你计较。今张四征南回来在家,我赏匹马与他中不中?”铭回奏:“爷爷,好一发赏与他一对。”奉圣旨:“谁带去与他?”铭回奏:“今有原跟他的头目米六见做使臣来这里,就着他带去,到家与他。”奉圣旨:“是。”就选青、白马二匹与米六带去。在宣府住一日。早,铭请圣驾起,奉圣旨:“哈铭,去请使臣达子剌来等起马。”行至鸡鸣山,遇见家里差来太监夏时在彼搭帐殿,预备接圣驾。请圣驾下马,进膳毕,起马。又见内臣迎接,遇见圣驾,放声啼哭。奉圣旨:“哈铭先去前头怀来看怎么迎接。”铭到怀来西关,见搭帐殿、膳房。尚膳监、光禄寺、参将杨信率领人马迎接。铭当时回奏。至晚,圣驾到怀来,歇一夜。次日早起马,到居庸关,巡关御史王洪等迎接到馆驿。进膳毕,当时起马。
八月十五日,行至唐家岭,学士商辂等马一匹。进晚膳。奉圣旨:“哈铭来,叫内官内使打点家去的东西,将我的铺盖靴子与哈铭拿去家里,与子孙作古。”铭领毕,叩头谢恩外。次日早,奉圣旨:“着哈铭你去赶上马,分付在东华门外光禄寺一带摆着。”当时回至清河候驾,进早膳。回奏毕,起马,到于德胜门土城教场门外。总兵官石亨、张四、杨洪,少保于谦朝见,叩头。入东教场门,奉圣旨:“宣张四马上说话。”圣驾到安定门,在瓮城庙里换袍服。宣铭:“你去家好生摆着马。”铭回奏:“去不得,家里十分紧。”奉圣旨:“既去不得,罢。你去上马,我升轿。”随至东安门外,爷爷进东门,铭奏说去鸿胪寺报名而退。次日,朝见。
本月二十六日,太监兴安传奉圣旨:“哈铭升一级,校尉袁彬升试百户。钦此。”升铭实授所镇抚。
天顺元年正月十七日,爷爷复登宝位,升铭锦衣卫指挥佥事。天顺五年七月初二日,擒杀反贼曹钦等有功。八月十二日,升锦衣卫指挥同知。成化二年正月,征剿荆襄反贼刘千斤等,当先斩首有功。成化三年九月十三日,升指挥使。遇蒙成化二十三年九月初六日诏书,恩与实授指挥使。本年十一月内,具本陈情,蒙兵部覆奏,本月二十六日,节该奉圣旨:“杨铭既有虏廷随侍功劳,职事不动。钦此。”弘治四年三月内,具本陈情,奏讨加升并世袭。于本月二十三日奉圣旨:“该部看了来说。”续蒙兵部覆奏,奉圣旨:“杨铭既父子出使,并随侍皇祖及节次杀贼有功,比与其他传升的不同,准世袭指挥使。钦此。”